從“私生活”看女性解放 — 從劉曉慶談起

 

   引子


   “私生活”是一封讀者來信中的用語,我腦中沒這個概念,不會主動用這詞,雖然它不象“人民民主”、“解放前”、“舊社會”等詞一樣屬於紅色謊言或曰共產術語。

   我在“六四”後成為反共作家的一大原因是我發現共運名人從馬克思到魯迅,從斯大林到毛澤東,無一不是負心漢並認定一個人的思想和作品與其生活作風一致。因此,我在批判馬克思和魯迅時會順便曝光他們生活中的劣跡。豈知有讀者不滿,其中之一認為“用曝光別人的私生活來打倒對手或者批駁對方的思想觀點是共產黨的慣用伎倆……”,因此質疑我的做法並反問我:說說,我的反共、反馬克思、反魯迅的觀點是如何體現在我的私生活(她特意註明指男女關系)上的?

   這個問題的答案在我發表的作品中明擺著,我無暇專門加以闡述,不過我因此想起我為《黃花崗》雜志撰寫的《五四後果:女“性解放”》。此文揭示了江青、丁玲等深受魯迅、郭沫若之流的所謂五四旗手影響的新女性幾無好下場。她們年輕時都追求男女平等、蔑視傳統道德而性解放並受情人的影響成為紅色娘子軍,到頭來卻失去了人性甚至女性特徵。同時,也展示了共產黨在三、四十年代赤化文藝界,用電影這種喜聞樂見的藝術騙取民心,從思想上成功顛覆中華民國……

   在中國電影百年之際,我從大紅人張藝謀與他拍紅的鞏俐墮落為淫星聯想到鞏俐的同鄉,三十年代的紅星江青及與她同代的新女性,現在可以兼顧上述意見,接著這個話題寫下去,談談江青被淘汰後,與我同鄉和同代的共產女性如何分別走上與中共背道而馳的人生之路。

   

我的路


   1983年,我考上大學那個暑假,語文老師把《我的路》推薦給我。我看過作者劉曉慶主演的清潔工、游擊隊員和售貨員的共產片。17歲的我還沒有鑒賞力,只覺得《我的路》比她演的電影好看,也比我這之前讀過的包括王安憶在內的大陸作家的作品有趣。我當時不知劉曉慶因此受到中共左派的大批判,好在胡耀邦掌權,劉曉慶有驚無險,並在改革派的支持下成為中共作協的一員。

   2005年我專門查看了劉曉慶的路,深感她的不易和可貴。劉曉慶和張戎都算“文革”一代。父母也都為中共篡奪政權立下汗馬功勞。當張戎父親在“文革”被迫害致瘋時,劉曉慶繼父則被害斷了雙腿。(劉曉慶的母親,一位地下黨員拒絕透露誰是劉曉慶的生父。)

   劉曉慶和張戎都被迫上山下鄉,還都當過赤腳醫生。劉曉慶作為四川音樂學院附中的高才生很快就成了共軍中的文藝兵,然而她雖不用象張戎一樣繼續挖地,卻必須“獨自一人孤零零地給首長演唱”。劉曉慶再一次證實“首長”是利用權力玩弄女性的共產流氓的代名詞。劉曉慶自殺不遂,但“在軍分區的經歷給我的少女時代刻上了深深的烙印,這一切直到現在我都難以忘懷,它影響了我的婚姻從而也變革了我的一生。”

   在其自白錄中劉曉慶透露:在她入黨、提幹後“具備了談戀愛的資格。”而“在部隊里,每個人談戀愛都是要匯報的。領導會為你考慮,為你調查,瞭解對方的家庭出身,主要是政治表現等等,等批準了以後你們才可以談戀愛。”她與第一任丈夫見了幾面,還沒有萌發“愛情”,就在男方的匯報後、“黨媽媽”的介入下談起了戀愛。“我的人生大事等於就這樣被確定,因為那個時候在部隊里只要公開了戀愛就得結婚,不然絕對是道德敗壞,十惡不赦,在大家眼裡會變成不齒於人類的狗屎堆。”而她則為了拍電影順勢把婚姻當跳板,從四川跳到北京。在她正式開始影星生涯的同時,面對性飢渴的丈夫她因為過去的經歷“不能掩飾自己對男女之間親昵的厭惡。”於是,有一夜“經過長時間的搏鬥,他惱羞成怒,打了我一記耳光。”

   這一次婚姻成了劉曉慶“過去經歷的犧牲品”而劉曉慶則成為“文革”後大陸電影恢復以來第一個公開離婚的女影星。劉曉慶的可貴之處就在於她敢於公開宣稱:“我是吃五穀雜糧長大的凡人,我不願意過虛偽的生活,我願意正大光明地宣佈我之不愛,去尋找我的所愛。”同時她以為“反正我不喜歡婚姻,也不想再結婚了,既然不想結婚,我也不要對方離婚,在一起開心就好”。劉曉慶成名後主張的女“性解放”似乎含有對遭男“性騷擾”的報復。而當第三者就意味著必須偷偷摸摸,這顯然與她追求的“正大光明”相背。更何況還有與她在演電影時假戲真做的有婦之夫,主動要求離婚。“黨媽媽”又一次介入劉曉慶的生活。

   不願結婚的劉曉慶為了幫助因她而離婚,因離婚而挨鬥的情人,再次把婚姻當跳板,讓第二任丈夫跳出了冷凍他的長春電影製片廠。其時劉曉慶已經被取消了公派出國的資格。好在大陸的民間力量在“六四”前蓬勃發展,電影不再是唯一的文娛活動。紅得發紫,出國時卻得借衣服穿的劉曉慶也早已為了脫貧而象三十年代的女藝人一樣四處跑碼頭……簡言之,劉曉慶從自身利益出發成了挖“社會主義牆角”的先驅,一個靠自我奮鬥擺脫中共束縛,從而脫離無產階級的億萬富姐!就憑劉曉慶的經歷就可證明共產黨是老百姓走向富裕之路的絆腳石!

   為了讓丈夫展露才華,劉曉慶成了“黨天下”的第一位獨立製片人,然而夫婦倆費盡心血合作的影片涉及西藏題材的《無情的情人》卻被中宣部槍斃。我不知中共上臺後禁止了多少部影片,但我知道中共在五十年代禁止了反映清朝末年的武訓靠乞討辦學校的傳記片《武訓傳》並嚴懲了本想“跟黨走”的導演後,電影便完全淪為中共的宣傳工具,而電影人必須是馬列主義者。

   劉曉慶雖加入馬列政黨,但顯然非馬列主義者,而是位出名的中華孝女,更何況她成名後便獨立自主,沒有象別的紅星一樣傍首長比如江核心,因而一再遭中共當局整治。最後一次她可謂被害得傾家蕩產,並成為秦城監獄的囚徒。可喜的是422天的囚徒生涯沒能讓她一蹶不振,相反,她的藝術生命力更加旺盛,年過半百的劉曉慶甚至當選為歌舞劇《金大班的最後一夜》的主角並大獲成功。可惜我無法獲知《紅色娘子軍》的導演怎麼再現被她們從上海趕到台灣的黃色娘子軍?劉曉慶如何理解原著中上海舞女金大班咒罵的赤佬?劉曉慶可曾因此想起首長?是否認識到紅色娘子軍只是不要錢為首長提供性服務的新女性?是否知道目前大陸的黃色娘子軍比金大班時代更受性剝削?

   在劉曉慶名言中沒有“肩住黑暗的閘門,放年青的一代到寬闊光明的地方去”之類的假大空,而全是自己的心得體會,即使水平有限,我也不會象對待魯迅一樣嚴加批駁。相反,我贊賞這位“黨天下”冒出來的第一“超女”!更何況她公開表示“在中國做任何事都不能脫離政治,你想遠離它,它會來找你,這是我後來得知的血的教訓,可是一切已經晚了。我已經交付了昂貴的學費。”

   

遍佈天下的四川女人


   劉曉慶對我幾無影響,但影響了大陸社會;對我有影響的是張戎,可張戎卻無法影響大陸社會。我很高興讀到劉曉慶在秦城監獄里自學英語,但願她能讀到張戎的巨作《毛:不為人知的故事》。

   當張戎成為學英文的工農兵學員時,劉曉慶開始邊演邊學電影;當張戎成為“文革”後第一批留學生時,劉曉慶成為“文革”後的第一批電影人。

   九十年代初,我在虹影的第一位丈夫的邀請下去倫敦亞非學院參加文學交流會時,有幸聽到張戎用英文朗誦她剛發表的《鴻》並回答我說,《鴻》是用英文直接寫成,花了兩年。記得張戎身著綠色時裝,戴著雅緻耳環,比劉曉慶高雅端莊。虹影、張戎和我也都在會上朗誦了各自的中文詩歌。那以後,我便把主要精力用於德文創作。當我後來讀到至今暢銷世界惟獨被中共禁止的德文版《鴻》時,才知《鴻》是三代中國女性生命的結晶,雖然寫時只用了兩年。

   張戎與劉曉慶都被中共剝奪了接受正常教育的機會。她們中學畢業後便被迫下鄉接受變相勞改。知青生活荒廢美好的青春,扭曲天真的心靈……《靜水流深》的作者曾錚與我卻能正常升學,並適逢胡耀邦、趙紫陽當政時期進入青春期,雖然我倆的父親也象她倆的父親一樣是“文革”受害者,分別被害成了半禿和半聾。

   八十年代是中共專政下思想最自由的時期,我們可以憑自己的興趣選擇精神食糧。嫌共產片難看,則看外國片;不欣賞現代作品,便閱讀古典作品。更何況在我就讀的四川外國語學院,我可以自由地和外國人交往,再後來我還可閱讀外文作品。所以,當我滿十八歲時,不僅可以認識到中共那一套不是我所追求的,而且也可以不勉強自己象曾錚一樣去寫入黨申請書,更不必象劉曉慶一樣為了入黨而假積極,或者象張戎一樣戴著假面具生活,但我還沒有能力看透中共的虛偽和邪惡。

   我象張戎一樣是在走出國門後,才得以自由思想、展露頭角;曾錚直到因煉法輪功被中共酷刑折磨才知道她在北大時加入的不是先進組織,而是世界上最邪惡的恐怖組織;虹影則象劉曉慶一樣是個能經受“黨天下”的種種磨難仍然積極向上,勇於闖關的不倒翁,而且她倆都是母親的私生女。

   虹影從一生下來便必須忍受物質和精神的雙重飢餓,在她的成長過程,“從來沒有受到女人應得的呵護”,導致她主動投入關愛她的歷史老師的懷抱。然而歷史老師在紅色恐怖中自殺,十八歲的她未婚先孕。接下來,打胎、流浪、抽煙、酗酒……伴隨著虹影,幸運的是性解放促使她獲得了思想解放。虹影一生雖“從來沒有把自己當作一個女人”,但這位“鏡頭里最美的女人”卻用詩情打動了無數男兒心,其中包括也是“文革”一代,並受政治迫害當了十年礦工的第一任丈夫。

   可惜虹影的第一次婚姻也以失敗告終。2009年虹影在義大利再嫁,2013年劉曉慶在美國出嫁。我很高興她倆像張戎與曾錚一樣找到瞭如意郎君。我在大陸時也碰到過各種首長,但我不是文藝兵,有幸沒有成為共產淫亂的犧牲品,不過也患上婚姻恐怖症,並且“性冷淡”,我怕性病,怕懷孕,怕家暴……當然這不妨礙我結交男友,撰寫情書。我年過半百未婚未孕,一來我把婚姻看得神聖不可侵犯,二來我已習慣獨處。同時,我註重名聲,幾次拒絕假結婚來牟取暴利,雖然我不在乎流言蜚語。“人正不怕影子斜”是我的信條。

   2005年胡錦濤到訪德國,我去北維州議會拜會政界要人與之唱對台戲時,碰見一個追求者,他誤以為我是日本人,用日文問候我。不過,很快這位只愛東方女性的德國人就獲知:“我碰到一個有迷人的微笑、閃亮的黑發,而且活潑、聰明的女人,可一眨眼怎麼變成了修女特蕾莎?”

   《劉曉慶文集》、《鴻》、《飢餓的女兒》、《靜水流深》等由分佈在各大洲的四川同鄉撰寫的自傳都激勵我勤勞勇敢,奮發向上,可我還是耽於夢鄉,忙於應付,樂於反共而難於靜下心來完成只開了個頭的《浪花自述》。我的中文不得心應手,更難用來寫詩,但可用一首詩結束此文,希望讀者明白我所認為的女性解放,是不為情所動,更不受性操縱:


自由



   無人能解我

   只好玄中坐

   幸好有神佛

   無所謂寂寞


2005年12月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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