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家做人- 兼祭“六四”
女媧仿自身形象造了東方人的祖先,又為人祖造了萬物。後來有男神相鬥,致使人間也亂象叢生。在世人面臨滅頂之災時,又是女神不惜耗盡自身的氣血予以拯救。在她補最後一絲天縫時,倒在了地上。女媧的神體化成了碧峰峽的山巒。所以,碧峰峽的所在地雅安一直是“雅無三日晴”的雨城。
2001年末我回雅安呆了三周,卻沒能再見可以洗肺的雅雨,倒是目睹了新建的碧峰峽生態樂園。走進大廳,迎面是占據兩層樓高的一面牆的朱鎔基和地方官員到此一游的合影。我趕緊側頭,卻見右面牆上掛著一巨幅油畫。畫上是些男女裸體,其中一男一女懸在中間:只圍些許樹葉的男人左手持號角,右手肩扛著挺胸的裸女,此女的右手上畫著塊大石頭。依標題“女媧補天”來看,裸女該是為中華民族立人倫,定嫁娶的東方聖母。天啦!
我逃出這棟有中共國現代特色的大型建築。然而,風景區里也同樣的觸目驚心,僅舉一點為例。那是一頭重得癱瘓了的大肥豬,從介紹中獲知,圈主曾被媒體捧為名星,以致觀者如雲,從而被人用高價搶購來當作美景觀賞。 眼見被中共霸佔的家鄉,連碧峰峽這樣的風水寶地也未能免遭毀壞,再次深感我想回東土做人比上青天還難。
人稱雅安出“雅雨雅魚雅女”。我在那兒的青山綠水間從小姑娘長成了妙齡少女,沐過雅雨,品過雅魚,賞過雅女。雅女之一已在德國安居樂業。我逃回德國後,專程去找雅女訴苦。豈知走進她家,我卻為眼前的景色所迷而忘了初衷。
雅女的家占地兩頃。比這大的家我也見過,有的還帶點中國古味,但主人都是西方豪紳。如此高雅的地盤由一中國女性當家,這在我是首次經歷。對上有德國老婦下有混血兒的生活,雅女泰然處之,過得很自在,還有空閑讀現代作品。看著被倒立在書架上的各類中文書,我哈哈大笑。不出我所料,這是不識漢字的女傭所為。這只是小過。有一次雅女想喝雞湯,仿廣味費了不少工夫熬了一隻農家雞。熬好後,女傭卻取出雞肉把鮮湯給倒了。雅女不僅得尊老愛幼,相夫教子,還必須寬容傭人們的一切過錯。沒這樣的美德,如何當此大家?我有自知之明,對此望而卻步。
我吃了雅女做的鮮魚,飽了眼福,過了一夜才在大雨中盡興而歸。借雅女在德國接管的家園慰藉我的故鄉情,奈何?每當想起她家菜園里的鮮菜,掛在樹上的水果,我就想奔她而去,可惜我一個人的家也讓我身不由己。
2004年,她打來電話說剛讀了一本有關顧城的書,不明白他為何要殺妻後自殺,因為我也是詩人所以想聽聽我的看法。我忙不迭地回答道,他和我雖然都戴頂詩人的帽子,但我和他完全是兩種人。
我1996年回國時,曾在一個畫家處看過顧城的“英兒”一書。憑此我自認與他幾無共同點。我的處女作之一的“人生之歌”寫於八九年六月五日,是受了中共“六四”血洗京城刺激後而作。大意是我要為進步、自由、民主、真理而活,要跟自私、無知、落後、不平、濫權作對,要以互助、友情、多元和交流而樂。
詩言志,我用大白話表達了心聲,自此因對中共的憤怒在我身上出了一個詩人。一晃已是“六四”的第十四周年。我將出第四本個人詩集,而共產黨則還在禍亂神州大地。
當然我也多情,但我愛的是美,東方和西方的美,看得見和看不見的美。不同的情不同的愛帶給我的都是精神的升華,而不是肉體的墮落。祖宗的“存天理滅人欲”為我全盤接受並用外文加以宣揚。
1993年,我出了第一本德文詩集後,德國作協杜市分會的負責人為我好,勸我申請入會。在德國作協是獨立自由的作家團體。申請被批準後要交會員費。一點代價卻可獲得多種好處。我曾參加過作協組織的一系列朗誦會。一場朗誦會的收入就夠我當學生時省吃儉用一個月。
我沒能如願學成歸國後,去外事局換簽證。面對辦事員的質疑,我拿出會員證等各種證明,包括一封杜市市長請我赴宴的邀請信,聲稱我被請,不因為我是學生,而因為我是詩人。說此話時,我臉不紅心不跳。事實上我從“六四”後就開始在講臺上用德文抒發我的中國情。賞識我的德國教授們和我的關系也從一開始就是平等互愛的,我聽他們講課,他們聽我朗誦,還買我的詩集。給我詩集插圖的畫家也都是教授,有一位還是院長,所以,我不只是個中國學生,雖然我每天都在好好學習,力爭上游,因為只有上流的水才純凈聖潔。
總之,我憑著一頂紙糊的桂冠不僅得到了綠卡,而且能自由自在地追根溯源,尋找歸宿。所以,我得意地對朋友們說,這就是命!可惜我修煉法輪佛法才一年,還未出宿命通,看不見後面的因緣。但我今生的一切應證了天命論、宿命觀。
據我媽說,兄弟們生下來時全是一頭黑發,而我爸好不容易盼到的閨女頭上只有幾根黃毛。為了讓我多長頭發,大人便把我的黃毛屢次剃光,然後用生薑水沖洗。父母家族都兒多女少,大人們便把獨女我打扮得象一朵花,為此尚未醒事的兄弟們妒火中燒,罵我“四光頭”。我不能把我的花裙子與他們分享,就拿出花帕子向他們講和,並表示我並不介意我的外貌,理由很簡單,我又看不見。我更在意別人的容顏,每見美人都如睹美景,樂在其中。
大概是我愛美尚雅,所以也為人所追求。我還在上初一時,就有男生跟蹤我,到了歐洲後,更是人以稀為貴。沒有那些有德有識所以有財的追求者,也沒有我的今天。過去我會對某些言行下流的男人生氣發火,但自從2001年海歸兩月目睹了祖國的陰暗面和法輪功的神奇後,我這個自比悟空的女人就為佛法所攝服,自覺自願地用“真善忍”的高標準來要求自己。這一變不僅讓我的猴相變成了大肚羅漢相,而且我終於意識到自己身為來自中國的作家的失職。
上世紀末,一位奧地利作家勸我上網以求現代化,我為此寫過兩首德文詩作答。一首說我象游魚,拒絕落網,一首說我似古董馬,只能立在博物館里。那時我不知網上有同胞冒著坐中共大牢的危險開拓出來的自由空間。為了將功贖罪,在過去的一年裡,我已為網上提供了十多篇中文文章,這相當於我以往十三年所作之總和。
我寫詩作文的標準很簡單:外語的得含而不露,啟示東方的智慧;母語的須鋒芒畢露,顯示西人的坦誠。無論如何,我推崇古樸素雅,嚮往返本歸真。我的內心世界要麼印在臉上,要麼寫在文中,現在我就想把被共產主義惡魔埋葬的文化神根用我的口和筆表露出來。
“詩人能捕捉到時代的脈搏”,這樣的話過去都被我看作笑談,我以為能聽見自已的心跳就不錯了,現在我則把此話當作對我的鞭策。我既有作家和詩人之名,就只好盡心盡力地揭露中共的假惡暴,弘揚佛法“真善忍;向共產黨討還“六四”血債,準確地說一個世紀的血債,討還故鄉的青山綠水;喚醒讀者對人權、自由,對中國文化,對心靈和神靈的覺悟。否則,我憑什麼當家和做人?
天命難違,這樣的命我認了!
2004年《萊茵通信》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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