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爹」的德文翻譯



2011年,我因關注中國大陸興起的茉莉花革命,發現「編程隨想的博客」。http://program-think.blogspot.com 從此這個博主就成了我解大陸現狀與民心的方向標。他的博文「聊聊不同學科中的坑爹翻譯」 program-think.blogspot.com/2015/03/Translation-Mistakes.html值得大家一看。這位不僅自己翻牆還義務幫助大陸網民突破中共網路封鎖的無名英雄是理科生,不知最坑爹的中文翻譯是魯迅。以魯迅為代表的五四狂人崇洋媚外,但卻不深入研究西方及其文化,而是拿來舶來品的殼兜售自己的私貨,把翻譯當成賺錢的工具。魯迅充其量懂日文,但卻翻譯了大量原著為他國文字的紅色宣傳品。魯迅自己有心理毛病,卻侈談「救救孩子」,結果他的徒子徒孫無不是魯迅流毒的受害者。尼採的代表作《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居然被魯迅從日文翻成《察羅堵斯德羅緒言》!我自稱魯迅天敵,就是因為我鄙視魯迅這樣坑爹的翻譯,無論他是哪國人。


在此點評的譯文出自主動翻譯《生死疲勞》的德文職業翻譯。據大陸媒體報道,2006年,莫言發表《生死疲勞》不久,這位德語譯者就讀到了中文版,剛讀了個開頭,她「就被裡面的輪迴和黑色幽默所震撼,『特別激動』」。報道還稱「她當時並沒有想太多,一心覺得『這麼好的東西,一定要把它介紹到德國去』。」 可是莫言自詡只用了43天就寫好了這部長達55萬字的小說。因此被稱作「偏離了方向的狂思臆想」。一個自願翻譯狂思臆想的人本來與我井水不犯河水,可我卻因關注流亡記者長平的六四言論與她相撞。既然她拒絕我給她提的意見,堅持把「大媽」翻成「姨姥姥」,那我就只能把我的批評公之於眾,為大家提供教材或笑料。


長平原文有2465字符,譯文則達10854字符,長度增加了至少四倍,但內涵卻被曲解削減了不少。


長平:尋找失蹤的聲音



點評:照理標題完全可以直譯為德文,因為作者如何寫,用哪個詞必定有他的道理。翻譯應該儘力維持原作的文風,當然包括作者選用的詞語與句式。但此翻譯硬要把原文解釋成:尋找失蹤的詞語  我們的聲音留在哪裡了?(Auf der Suche nach den verschollenen Wörtern Wo ist unsere Stimme geblieben? )

可能譯者自以為比作者高明。這本來是翻譯的大忌,可惜卻是這位翻譯的特色。她的這一特色貫穿全文。我難以一一指出,只是把我給她的郵件中指出的近20個疑點依次羅列出來。




各位下午好!


感謝國際聲援西藏運動(International Campaign for Tibet)給我這個機會,讓我站在這裡,做一次發聲的練習。 


我和很多中國人一樣,對西藏沉默了很多年,對新疆沉默了很多年,對香港沉默了很多年;我們對民主、自由、人權和公正沉默了很多年;對他人的痛苦,對自己的權利,對整個世界的道義沉默了很多年。當我們準備開口的時候,卻已經不會說話。 


點評:長平在第一段使用排比句強調「沉默」,但在譯文中此詞與此句式被替換。



2009年6月4日,我第一次到香港維多利亞公園參加紀念「六四」燭光晚會。一周以後,我接受了香港著名文化人梁文道先生的訪問。梁文道先生是我的朋友,在中共剛剛發布的一道命令中,他和其他十多位學者的書被禁止出版。我和他的談話收錄在《訪問》這本書里,其中我談到了那天晚上的感受: 


「那天晚上我有一種巨大的荒謬感。……那晚的言語和場面本來是正常的,起碼是在公開討論一件發生過的事。但是那種正常在中國大陸消失了,而且我們慢慢適應了。如果站在大陸人的角度看當時那個場面,你會覺得有種很強的超現實感。」「六四」當天,我宣布罷工一天,不寫任何東西。但是,接下來幾天我也沒有寫一個字。我對梁文道說,「不是我想(繼續)罷工,而是我根本有點失語,什麼都寫不出來。」 


那天晚上的場面震撼人心。十多萬人同時舉起手來,高喊「追究屠城責任!建設民主中國!」等口號,我也舉起手來,一開始卻發不出聲音。整整二十年,和絕大多數中國人一樣,我沒有上街喊過口號。高聲要求政治權利,不僅讓我覺得陌生,而且讓我感到恐懼——更重要的是,我發現自己的身體和精神失去了這種功能。 


點評:長平用的是「燭光晚會」,意思是悼念活動,但把譯文回譯成中文的話就成了「燭光喜慶」(Kerzenlichtfeierlichkeiten)。

「場面」在譯文中變成「地點」(der Ort der Veranstaltung) 。

「震撼人心」在譯文中變成「讓我震驚」。(versetzte mich in Schock)


今天,口號聲走出維多利亞公園,呼嘯在整個香港的大街小巷。香港大學新聞及傳媒研究中心(Journalism and Media Studies Centre)兩周前發布一份 報告,顯示中國大陸新浪微博對這場民主運動的相關話題進行大量刪除,最嚴重的一天微博刪除量達到千分之十五,成為2014年最高值,甚至超過「六四」紀念日當天。媒體報道說,中國對「佔中」的網路審查力度大於「六四」。 


其實這個結論不盡準確。刪除比例高固然是因為審查力度大,但同時也因為兩周前人們還不知道香港的事如此敏感,發布了不少信息。兩周來,大批大陸人前往香港暴力騷擾「佔中」民眾的同時,大陸人在網路上說一聲「支持香港」都會被警察抓捕,至今已經超過五十人因此被刑事拘留。 



點評:「敏感」變成「嚴肅」(ernst) 


如果再去做同樣的調查,我相信微博刪除比例已直線下降。不是因為審查力度減少了,而是因為沒有人願意說話了。在我準備這個演講的時候,新浪微博的熱門話題排行榜前五名為:廈門大學博導誘姦女生、大媽的奇幻漂流、林依晨婚紗照以及最佳情侶身高差為12cm。咫尺之遙的香港,彷彿並不存在。那邊越是喧鬧,這邊越是沉默。 



點評:「大媽」變成「姨姥姥」(Großtante)


「攀親戚哪家強」變成「潘家的親戚中哪個最強」( Welcher aus der Verwandtschaft der Pans ist der stärkste?)


如果以同樣的調查去考察西藏和新疆問題,那麼我們會發現微博刪除比例更低。恐懼深入內心,逃離變成一種防禦機制。人們不僅不願意說了,而且也不願意聽了;不僅自我審查,而且互相揭發。在一些社區論壇,你可以談論「雪山」,它象徵著純潔、美麗與神秘。你也可以談論「獅子」,它寓意著力量、勇氣和責任。但是,如果你把這兩個美好的詞語放在一起——「雪山獅子」,立即會有人尖聲驚叫,把你當作可怕的魔鬼趕出去。這些人並不從宣傳部門領取薪水,他們只是普通的老百姓。 


點評:「自我審查」變成「自我揭發」(Selbstdenunziantentum)


在很多中國人那裡,「雪山獅子」既不是他們要贊成的,也不是他們要反對的,而是不存在的,是說不出口的、永遠失蹤的聲音。 


2008年4月3日,我在FT中文網發表了《西藏:真相與民族主義情緒》,提醒人們去尋找那些失蹤的聲音。「在籠子里出生的鳥,認為飛翔是一種病」,我的文章不僅未能喚醒大多數人,它本身被認為是一種奇怪的聲音,甚至是一種罪惡的聲音。成千上萬的人咒罵我,警方以「勾結境外敵對勢力顛覆國家政權」的罪名對我立案調查。我不僅失去了在中國大陸媒體中的職位,香港也拒絕給我工作簽證。 


點評:  《西藏:真相與民族主義情緒》中的民族主義應該是指中共操縱的相當於國家主義的民族主義,但奇怪的是譯文中卻變成「藏人的民族主義」。(Tibet: Stimmungsbild des tibetischen Nationalismus und tatsächliche Wirklichkeit )


「未能喚醒大多數人」變成「一個人也沒喚醒」(niemanden wachrütteln)


「罪名」這個詞被失蹤,取而代之的是「從視點」(unter dem Gesichtspunkt)


沉默以對「雪山獅子」,是大多數中國民眾的選擇。他們中間有些人來到西方世界,更換了國籍,成為德國人、法國人、加拿大人或美國人,呼吸到自由的空氣,頓感彌足珍貴。然而,他們珍惜自由的方式,就是繼續保持沉默。更進一步,他們會利用西方的言論自由,為自己的沉默辯護。 


他們常常會說,我們並不了解藏人為什麼自焚、維吾爾人為什麼暴動,誰也不知道「六四」到底發生了什麼、法輪功是怎麼回事,以及香港人為什麼上街,所以我們無話可說。因為言論審查而不了解,再因為不了解而自我審查。他們並不知道,自己是言論審查的受害者,喪失了對某些詞語發聲的能力,也就喪失了自我的完整性。 


點評:「自焚」,「暴動」「上街」等可以直譯的「敏感詞」和「也就喪失了自我的完整性」一起在譯文中都被失蹤。法輪功則被翻成在德語語境非常負面的「法輪功教派」!



這還不能讓中國政府滿意,他們還需要外國記者噤聲。駐華外國記者協會(FCCC)最近公布的一項調查結果顯示,境外媒體記者在中國的工作環境變得更為糟糕。限制、威脅、干預和騷擾,成為駐華記者的家常便飯。一些記者的聲音開始變調,甚至荒腔走板。 


這仍然不能讓中國政府滿意,他們執行著「大外宣」戰略。一邊擴大喉舌媒體駐外機構,一邊赤化海外媒體,同時讓「孔子學院」遍布全球——中國古代教育家孔子杏壇設教,有教無類,是民間辦教育的典範,如今中國政府卻以他的名義,建立政府控制的全球學校。


點評: 「大外宣」被失蹤!


越來越多的外國人開始失聲。從政要、商人到普通民眾,越來越多的人不願意談論中國人權問題。沉默的螺旋(Spiral of silence)轉了起來,越轉越快,越轉越大。他們當然知道西方有言論自由,因此他們更懂得用言論自由為自己的沉默辯護。「東方主義(Orientalism)」成為一個順手的工具:看啊,中國有不同的文化,中國人更喜歡被權威管制。洗腦問題專家、牛津大學教授凱瑟琳·泰勒(Kathleen Taylor)說,這種謊言叫做「他者化」(Otherisation),是一種常見的洗腦手段。


點評:「從政要、商人到普通民眾,越來越多的人不願意談論中國人權問題」被失蹤!


 


各位朋友,一人失聲,眾人皆啞。為了延續人類的發聲功能,我們必須要經常練習。我們必須要說:新聞自由!我們必須要說:雪山獅子!我們必須要說:支持香港! 



點評:「一人失聲,眾人皆啞」被失蹤!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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