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德國如回娘家
鑒於我媽一直把我的婚姻當成她的心病,在我到了不惑之年後就想,我不嫁只個人開心,如果我出嫁,可讓大家開心;既然我媽固執,那我就改變自己,誰叫我是她女兒呢?正好我媽也贊賞一位因中共迫害而流亡的人權律師。於是,我決心閃婚,為的是克服恐婚症,可惜命該如此,我們提交的結婚申請沒被受理,無法按計劃趁同行們齊集墨爾本開中國自由文化運動首屆年會之機舉辦喜宴。老友新知不明究竟,聽說我四十而嫁,便積極幫著張羅,彭小明還自命我的“娘家大舅”,我如何好掃眾人之興,只好給散會宴席增加喜氣。
沒有一紙婚約,我還依然恐婚,畢竟我對婚姻期待不低,希望我和老公相看兩不厭,在生活上互相幫助,在思想上共同提高,直到死神把我們分開。會議期間,全體與會者同在一家中餐館進食,我問坐我身邊的他一道我不認識的菜,得到的答復是“你眼睛不好”。而我的願望是老公與我在一起彼此開心,不在一起彼此放心、想起舒心。結果可想而知。我在外雲游了五個月,環繞地球一周,又獨自回到德國。如果不是彭小明,我不會把德國與娘家掛鉤,但經他一說,我還真感覺象回到了娘家。
我從洛杉磯飛抵杜塞道夫機場時,當年為我自費留學做經濟擔保的洋爸媽已在外恭候。他們一點不奇怪我沒出嫁,相反覺得我沒嫁是件好事。我先被洋爸媽接到一家中餐館去吃了一頓,聊夠了離情別緒後,第二天傍晚才被送回科隆。
我在科隆的落腳點已存在近十二年,那是我第一次海歸不成租來當寫字間的老屋,當時房租才漲到三百歐元。二零零三年有同修邀我移居澳大利亞,可惜我那時還沒德國護照,當時為我出詩集的出版人也反對,我沒能如願去和同修創辦《新天地》,卻從此搬進了老屋子。
我住的這條街在市中心,曾是一條古董街,現在也還有幾家古董店,我搬來科隆後在這條街上遷居過兩次。這次去了四個國家,住了六個旅店、七戶人家後,又住進這條街,也算是我與古董和科隆有緣。而我雲游時轉到傳真機上的七十幾個電話則表明我在德國的緣份未了。
除科隆外,我從未在任何城市住過十年以上。我生在康定,兩歲起與保姆住在成都,八歲時與父母住在雅安,十七歲到重慶上大學,二十一歲到樂山當導游,一九八八年底來到德國,先以洋爸媽家為出發點四處訪友,入學後到畢業(1989-1996),我住在杜塞道夫大學附近,學生宿舍四年,教授家一年,自己租房兩年。
搬到科隆後,我一有空就往杜塞道夫開,以致現在我也只有在從古董街到海涅大學的這條路上才有輕車熟路的感覺。一九九八年我才找到科隆大學,才開始步行去東亞系圖書館看書借書。但我還是不喜歡科隆,我從一九九四年起就鐘情於威尼斯,我在那兒度過數月,寫了數首意文詩。第二次海歸不成我便失去了到威尼斯閑居的心境。我的意文也忘得差不多了。這次四國游後歸來,我才開始知道珍惜德國的一切和科隆的好處。
二零零八年是我到德國的第二十年,當初我乘坐東德的航班抵達東柏林時還相信“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而現在柏林牆早已倒塌,我則得出“沒有共產黨才有新中國”。當我在德國過四十二歲生日時,馬英九當選中華民國總統。
我花費當了一年半德語導游的全部積蓄(四、五百元外匯券)才買到一張東德機票時,還不知道這一去我會有國難歸,成為流亡華人中的一員,象馬英九們一樣嘗到剪不斷的鄉思。
在德國我親見柏林牆兩邊的鮮明對比,通過德國媒體我目睹“黨媽媽”血腥鎮壓與我同齡的柴玲們,是到了德國我才獲知被中共封殺的真實史料,否則,我如何得以認清中共是吞噬了八千萬同胞的狼外婆,知道分裂和出賣祖國的正是中共。沒有德國的自由,我怎麼可能會躍上文壇。二零零三年我發表了第四本德文詩集《雪女》後,便開始在網上為文化中國添磚加瓦,幾乎忘記我身在德國科隆。
二零零八年我才發表德文詩集《天目》。這次的插圖是旅澳國畫家章翠英的仕女圖,而過去的插圖都是由德國藝術家專門創作的版畫,已去世的印門朵夫(Immendorff)也曾為我插圖。法蘭克福匯報因此評論說,《天目》是我的“政治宣言”,因為章翠英曾遭中共殘酷迫害……而我對章翠英的畫可謂一見就愛,更何況她既是同胞同輩,還是同性同修。
印門朵夫們都算我的父輩,都對我有提挈之恩,尤其是杜塞道夫美院的院長呂沛知(Lüpertz)。是他們把我領進了歐美藝術界,他們的經紀人還在我第一次海歸不成後,做了我的擔保人,讓我得以以作家身份留在德國,而不用受政治避難的煎熬。有十年時間(1992-2002)我象蜜蜂一樣在他們中穿梭,但我的追求與他們有所不同。如果說他們都在展示自己的能力,那我則在揭示上帝的神力。
直到二零零三年上網後,我才明白身為中國人的意義,尤其是當清水君(黃金秋)、楊天水、郭飛雄、力虹(張建紅)等大陸同行都被中共非法關押後,我更不能再象過去一樣逃避大陸現實,否則,我會跟隨呂沛知們一起搬去柏林。
自二零零三年起,我一邊藉助網路、電話向大陸同胞傳遞真相,一邊向西方人推廣展示中華文化的神韻。我希望與我有緣的西方人都能分清中共與中國、中共黨文化與中華古文化,知道“黃色間諜”是馬列子孫,而非中華兒女,知道漢人與藏人等各民族都是中共的受害者。
身在德國宛如回到娘家,這是我作為未嫁女的幸運,更是我生為中國人的不幸。
2008年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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